旧情复燃的前妻用我骨灰拌饭。

所以,我在吃饭。

【2R/方段】窃食散记(一)

*方少陵(《大丫鬟》)×段晓星(《太极》)

     月色浅得很,地上没落霜,三更天的方府里里外外都熄了灯,唯独厨房尚有一片昏橘的烛光亮着,不时传出些悉悉索索的声响。方少陵知道自己出了趟远门,半年没有返京回家,却没料到母亲制定的家法如此严格,终究防不住偷吃的小贼。枪已上膛,一双军靴踏在石板上竟没有任何响动,方少陵缓步移至厨房门口,悉听屋内的人吃得入迷,丝毫没有觉察那带过的细小风声。他窃喜,单跨一步走进屋内,举起手臂将枪口直直指向窃贼的背影。

     “哪来的小贼,方家的东西是你能随便碰的?信不信我一枪…”

     那人一转身,渺小一粒的烛火在风中摇曳。方少陵起先只看到一双明亮的眼,借烛火忽明忽暗的光都亮得出奇。

     “哪里有贼?哪里?”

     方少陵愣愣回神,只见段晓星一手举着一只包子放于耳侧,一手在前同样攥紧一只包对准自己的枪口。

     二人相对无言。


     “段掌门剑走偏锋,苍龙武馆的饭菜不合胃口了,大半夜来我这偷包子吃?” 

     此时段晓星已经坐回到方桌旁,欲言又止,天花板的灯泡亮起来,明晃晃照见他的脸颊泛红一直延至耳根。方少陵知道他面子薄,不再逗了,将手帕叠好递过去让他擦擦手心的油渍。

     方府的厨子是方老爷东北打仗时找的,听说还在江南食馆做过几年主厨,做的肉包肥而不腻,皮薄馅多还透着红油,刚蒸好时面皮鼓鼓的,轻轻一戳,热汩汩的汤汁都要溢出来。方少陵回家后最挂念的无非就是这个,可事情怪得很,每每早晨取早餐时,包子数量总是吃紧,到他那就没了。厨子发过誓自己是前一夜刚包的,一一数过,不可能少,除非方府真的来了贼,别的不偷专偷几个包子吃。出门在外忙活大半年了,回来连口肉包都吃不上,方少陵气得拍桌,势必要找出究竟谁这么无聊又可恨。结果等贼现出真身后却又发不起脾气了。他总觉得,这件事同自己脱不了干系。

     段晓星被眼前的人盯得有些发毛,心也是虚的。不过此时的他已经是苍龙派的掌门,说话是要硬气点的,不然帮派的脸都要丢尽,回家又要挨大师兄一顿臭骂。

     “还不是你要监督我减肥?就连二师叔和厨子都被你收买,我每日都要练拳的,光吃那几片菜叶力气都上不来,还怎么出拳?”

     方少陵不紧不慢为他沏一杯热水:“你只比我小一岁,却显得稚气未脱,不就是因为腮帮上的两片肉?巫马长得确实比你成熟得多,棱角分明,可见言姑娘中意的就是这样的类型。”见没有回答,又含笑添了一句:“怎么,为了几口包子,连心爱的姑娘也要放弃了?”

     “…子规,不会以貌取人的。”段晓星捧着茶杯,声音小得融进水里。

     一个月前的上海某夜,方少陵刚参加完陈公馆举办的宴会,马轿刚驶过一条街,道旁饭馆的小二便丢了个人出来横在路中央,轿子一阵急刹,意兴阑珊困意当头的方少陵险些跌坐在地。等他重新支起身时,武副官已经先一步下马和小二争论起来。

     “长没长眼睛啊!这条路是你修的?想扔什么随便扔?你知道这轿子里的是谁吗?”

     那小二本来借着灯光看得并不太清,但见从轿子上下来的人一身军装,意气风发,挺着壮实的身板站在一旁,只是轻描淡写瞥了小二一眼,但那眼神泛着丝丝冷意,就像在他脸上剜了块肉,惊得他浑身颤抖,回过神时已在连连道歉:

     “对不起二位爷!是小的不长眼了,只是这醉鬼一直在店里闹事,小店要打烊了也赖着不走,还不给钱…小的也是一时气急了才这么做的,却没见着二位爷,实在不好意思…”

     顺着方向望去,一个面色通红的醉鬼软绵绵倒在道旁,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些旁人听不懂的话。方少陵凑近了蹲下身,依旧只听见诸如子规之类的鸟名。不过路灯将这张脸照得倒是清晰,一身酒气也盖不过年轻人标致的脸,半昏半醒间只能眯着一双眼,眸子里却像盈了层微薄的星光,待下次眨眼时就要落下几颗星星了。

     “子规…姆,司琴…”

     “喂,到底是子规还是司琴?”方少陵倾身轻轻拍了拍醉鬼的脸。小小年纪居然也朝三暮四。

     “上海连肉都是甜的,你吃不惯…同我回京城…”

     这倒是有意思。再过两个钟头这片场便是地痞流氓的天下了,留这样一个醉鬼在街上未免太无情。方少陵支起身,走向还在争论不休的二人,单单站在那就止住了争吵。

     “他欠了多少钱?我来付。志强,给钱,然后来帮忙抬人。”

     小二连声道谢,直至那辆黑色的马轿消失在更浓的夜色中。

     第二天段晓星醒了,窗外的光像纱一样落在他疲惫的眼皮上,双眼溺在光里,睁开就是一阵眩晕。他隐隐觉得自己躺在客房里,但又不是自己原来那间;下意识摸了摸领口,结果身子一僵,被子一掀,望着自己一身新换的衣服怔怔地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 时间捏得正好,房门开了,方少陵和武志强一前一后进了屋,前者正回头对后者感慨上海确实许多甜的吃食,转过去刚好同段晓星对上眼,见段晓星已经醒了,他便顺手从志强手里接过一碗豆腐脑放在床头,好自然沿着床边坐下。

     “你醒了?买了点咸豆腐脑作早餐,趁热吃了吧。”

     段晓星盯着眼前陌生的男子,一夜宿醉使额前的痛感一汩接着一汩,不出几秒便自觉移开视线。自然扬起的唇角和懒散随性的眼神,虽是一表人才,但单凭长相,段晓星实在难以从其身上找回些安全感。

     “多谢…不过我不是很饿。这位先生,请问我这是…”

     一旁的武副官插话:“这位兄弟,你昨晚在酒楼又是醉酒又是赊账,被小二扔到街上了。多亏我家少爷替你付了酒钱,又带你回宾馆,就连衣服…”

     听者像忆起什么事,连忙接话:“我这衣服…”

     “自然是我帮你换的。”方少陵先声夺人,话音一落床上的人脸已经红了一半。不过他并不在意,轻声攒着笑继续说道:“都是男人,这有什么?”

     “你放心,我就只给你换了衣服,没做别的——不过你的皮肤白皙,长相秀气,昨日当真露宿街头的话,就另当别论了。”说着便隔着被褥拍了拍段晓星的腿。

     不拍不要紧,放少帅的手连同方才信口两句话,将段晓星心中刚刚萌生的感激之情打得稀碎。尚有些晕厥的段掌门双颊红得像熟透了,拳头愈发痒,从床上一跃而下起手挥拳。方少陵知道他要做什么,当即站起身就跑。两人围着单间客房上蹿下跳,电话摔了台灯破了,武志强都躲在桌底求饶。最后也是武副官实在忍受不了大喊一声,想要平息这场无意义的争斗:

     “先生您别打了,念在少爷他收留你一晚的份上吧!再打房里就没一个完好的物件了,行行好!”

     刚在床上滚了一圈的方少陵原本还想使个眼色,意为你让他打吧,就当陪他玩玩。反正方少陵并不觉得段晓星这白白嫩嫩,好似文弱书生的小孩能有什么拳脚功夫。

     此时餐桌前的方少陵回想起这一幕,都不由冒出冷汗。那日还好没被段晓星打中…谁知道面前这位嚼着包子的文弱书生,竟是苍龙派的新掌门呢。

     至于回到北平偶然间的再次相遇,以及方少陵因何为段晓星的情感道路出谋划策而段晓星又为何相信,这些都是后话了。

     “你看我做什么?”

     “我看着你,想起一则寓言故事。”方少陵单手撑着侧颊,腾出另一只手,食指蘸了些茶水,在桌上写了个“三”字。

     “…三顾茅庐?”

     “三只小猪。”

     段晓星知道他又在存心戏弄,原想握着包子就砸上一拳,又想这样反倒如他所愿了。索性低下头,言语中都带着些含糊:“…反正我这张脸就长这样,这是没办法改变的。”

     “我知道,不过不必担心,我们从性格入手。”方少陵抬眼,意料之中地看着段晓星一双亮晶晶的眼正盯着自己,一时得意得唇角也扬起一丝弧度。

     “方兄,你可以细说。”

     可他偏偏要卖个关子:“不急,后天晚七点来天上捞饭店十六座,我慢慢教你。”

     兴许是看出段晓星被吊了胃口的不悦,方少陵执起一只肉包便塞进段晓星空了的嘴里。“不过这些包子,你可以接着吃。”

     吃了一整日菜叶的段晓星的脸上,总算浮现出熟悉的笑容。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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